他準備的驚喜,沒有了。
他,反而被驚喜了。
手臂環過纖瘦的身子,思緒飄忽;手掌落在她手臂上,一片冰涼,思緒沉淀。
顧崢利落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安雯穿上:“怎么穿這么少?”
“這雨是突然下的。”她解釋,“氣溫,也是突然降的。”
一副真怪不得她,理直氣壯埋怨老天的模樣。
西裝外套寬長,有半個墊肩,此刻在安雯身上,像火柴人穿衣服。
安雯舉著雙手,顧崢給她挽衣袖。
她沉溺興奮中,語氣調皮:“你有沒有很驚喜呀?”
他瞧她一眼,拖著音調:“有。”
安雯眉眼彎彎,下一秒就憋不住透底:“你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航班的嗎?”
顧崢思了一瞬,微抬眼皮:“金茂?”
“bingo!”安雯也不是沒良心的人,幫金茂解圍,“你也別怪他啦,他不肯說,是我自己聰明,炸出來的!”
顧崢牽著安雯,往停車場走。
他語氣淡然:“被炸出來,情有可原。”
他側睨著安雯,語氣變得危險:“但被炸出來之后,選擇和你統一戰壕,瞞我,算怎么回事?”
什、什么?
安雯舔舔唇,有種越描越黑,給金茂罪加一等的感覺。
她不辯解了,抽開手,環住他胳膊輕晃:“你別怪他,我覺得他性格很好,我是蠻喜歡他的,好不好嘛?”
他視線滑過她的臉,徐徐往下,又抬起。
又不是什么大事。
顧崢:“好。”
上車后,顧崢叫司機直接去酒店。
安雯沒說什么,只是抬手別了下頭發,耳根微微發燙。
車輛疾馳在雨夜,安雯靠在顧崢懷里,昏昏欲睡。
突然,車輛靠邊停下,打起雙閃。
司機轉身:“顧總,儀表盤顯示胎壓不足,我下車看看。”
安雯睜開眼皮,回頭看一眼。
車窗布滿雨水,看不太清。
寬厚的手掌按住安雯肩頭,把她攬回來:“睡吧,到了叫你。”
安雯實在困,在顧崢胸口蹭兩下,再次閉上眼睛。
但她沒睡著。
她聽見司機下車檢查回來說沒查出原因,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決定聯系救援檢修。
還說為他們重新安排一輛車過來,但恐怕要等一會兒。
安雯再次睜開眼皮,看向車窗外。
也沒多遠了。
安雯提議走回去,沒必要為了幾百米在這里等。
顧崢同意。
司機是英國人,沒有拿傘的準備。
還是顧崢問,司機才按了一下車門,隱藏在門中的雨傘彈出,趕緊遞給顧崢。
異國,深夜,細雨。
兩人在同一傘骨下,腳步同頻,踩出一圈一圈雨水。
猛烈的風突如其來,輕薄的雨根本不堪重負,全往人身上砸。
在這份冷意中,安雯困意全然褪去,莫名笑出聲。
她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偶像劇,男女主在雨天的露臺吃西餐,還說浪漫。
好傻缺。
而此刻,在顧崢問她笑什么時,她冷得縮緊肩膀,被風吹亂的頭發糊了一臉,很傻缺地回答:“還挺浪漫。”
這份浪漫沒維持多久。
顧崢讓安雯把衣服頂在頭上,收了傘,手臂半攬著她往酒店跑。
距離不遠,雨也不大,安雯因為頂著外套,基本只是褲腿打濕。
相比之下,顧崢稍顯狼狽,白色的襯衣被雨水浸濕,半透。
他的褲子也濕,但比衣服稍好。
他的眼鏡不知什么時候摘掉了,整張臉冷白,掛著細細的水汽,唇色更顯殷紅。
濕潤的發絲垂在額前,輕掃眉骨,他隨意往后撩了一下。
安雯見狀,抽出紙巾,單手撐著顧崢肩膀,踮腳,給他擦臉上的水。
額角、眉骨、眼睛……
安雯:“閉眼。”
顧崢閉上眼睛。
鼻梁、唇峰、下頜……
顧崢睜開眼睛時,看見安雯踮起的腳慢慢落下,眼眸認真地跟隨手上的動作。
她身后的玻璃電梯壁外,是模糊的。
細雨中,異國建筑形廓朦朧。
他不由地捧起她的臉,親吻她的唇。
在顧崢的回憶里,無人為他拂過臉上的雨水。
或許有過吧。
太久遠了,他不記得了。
他的唇,微涼。
這個吻淺嘗即止,在電梯門打開前結束。
還是上次住過的那家酒店,還是那間套房。
進屋后,安雯看向上次住的房間。
房門緊閉。
她還沒動作,被顧崢牽著,走進另一間房。
是他的房間。
衣柜打開,里面有不少衣服。
根據酒店人員的細致熟絡態度,安雯推斷,這里應該是顧崢在Y國的長居地。
顧崢從衣撐上取下一件淡藍色的襯衣:“今晚穿這個,可以嗎?”
安雯看了一眼,鎮定點頭。
顧崢走進衛生間,拿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一一陳列:“你看看還需要什么,我叫人送上來。”
說完,轉頭看安雯。
視線相撞,安雯眼皮跳動,轉眸看著盥洗池旁的東西:“就這些,就行。”
顧崢囑咐:“泡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說完,他走出衛生間,貼心帶上門。
安雯慢半拍走到門后,‘咔嗒’一聲,鎖扣落下。
有了遮掩,她雙手攥拳,雙腳跟安了彈簧似的蹦跶。
無聲吶喊:啊啊啊啊!
看來,今晚要同床共枕了。
其實這點,不足以讓安雯失控。
畢竟,他們已經同床共枕過好幾晚了。
她失控的點,是想起上周視頻通話時,他說的那句話。
——下次,開燈。
安雯也不是心無城府,不然,她今天怎么在一堆內衣里,挑了蕾絲呢?
不過由于這場雨,他是看不見了。
她吁氣,白穿了。
安雯脫掉衣服,低頭看了一眼胸前微微的起伏,躁動的心涼了半截。
哎!
不爭氣!
安雯打開水。
水是涼的。
她反復試了好幾次,都是涼水。
安雯裹上浴巾,隙了一條門縫,往外喊:“顧崢!顧崢?顧崢——”
沒人應。
安雯轉頭,看一眼干凈的襯衣,沒猶豫兩秒,原封不動套上自己的濕衣服。
感覺黏黏糊糊的,很難受。
她走出衛生間,才看見房間門是關閉的,難怪叫不應外面的人。
打開房間門,走到客廳,一眼望完,沒人影。
她折返兩步,想去找手機,忽的聽見從她原住的那間房,隙開的門縫里傳出隱約的說話聲。
安雯推開房門:“顧崢?”
房內面積不大,能聽見從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朝里走兩步,看見背站在窗戶前的顧崢,他在講電話。
安雯再往里走兩步,小聲叫:“顧崢?”
顧崢這才聽見,轉身。
可能因為沒戴眼鏡,他眼睛虛了虛。
他看一眼安雯,蹙著眉挪開目光,說話利落:“繼續觀望,稍后注意我的郵件。”
語畢,直接掛斷電話。
他朝安雯走,視線上下一掃:“怎么沒洗澡?”
安雯往后指了一下:“沒有熱水。”
顧崢往外走:“我看看。”
顧崢檢查后:“先去你房間洗,浴缸我放水了,可能有點燙,好好泡一泡,別感冒。”
說完,把洗漱用品給安雯拿過去。
安雯跟在顧崢身后:“你呢?”
顧崢步伐大:“我聯系酒店的人上來看看。”
衛生間黑白地磚,復古吊燈。
金色線條隔斷里,是弧形浴缸。
浴缸的水已經差不多,水閥被顧崢關閉。
顧崢的習慣是把東西擺放規整,但這時也只是一股腦放下,再次叮嚀:“多泡會兒,別感冒了。”
說完,出去,貼心帶上門。
狹窄的空間,突然的靜謐,讓人注意到滾滾的熱氣。
——別感冒。
他都囑咐好幾次了。
可她還沒他濕呢。
他才更容易感冒吧。
安雯拉開衛生間門,赤腳走出去。
客廳,顧崢正在聯系酒店人員。
他看見安雯,朝電話說了一聲‘稍等’。
他拿開手機,朝她走:“怎么了?”
她看著他。
他濕衣服還貼在身上呢。
頭發也是濕的。
她自若地提議:“我只是褲腳濕了,你先洗吧,你會感冒的。”
他已經走到她跟前,影子掩埋她:“我沒事。”
“怎么會沒事?”她垂睫,不看他,“我也會害怕你感冒啊。”
窗外的雨還在繼續。
她抬起眼眸,與他對視:“感冒了,還怎么陪我過生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