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見此,對君棠月擠出一抹慈愛的笑:“棠棠你就是太善良,才讓秦音逮著你欺負,要是沒有爸媽和你哥哥們護著你,你可怎么辦?”
他拿起桌上的U盤走過去交給君棠月,又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眼神溫柔:“好了,這次保管好,可別再被秦音偷走了。”
君棠月接過U盤,蹙著眉梢一副替秦音難過擔憂模樣:“爸,姐姐也許有什么苦衷......”
“偷就是偷!她能有什么苦衷?”
“助長她這種習性,我們君家的家風遲早被她一個人敗光!”
君父威嚴道,眼神凌厲卻難掩對秦音的失望。
剛才秦音竟敢頂撞自己,是該在外吃些苦頭才行。
“司煊,放話出去,業內誰都不許給秦音工作!”
他得給她點教訓,逼她早點回來。
否則,外人怎么看他君家的家威?
“好。”君司煊點頭,內心也贊成在帝都各行各業封殺秦音的行為。
秦音最近實在反叛,再不把她掰正,只會越來越德行無狀。
二哥君司禮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弧線鋒銳的輪廓暈染著淡淡的疏離與冷漠。
內心深處卻也覺得該給秦音一些懲罰!
四哥君司瑾依舊臉色不悅,默認父親的意思。
君棠月突然嬌哼一聲,好似馬上搖搖欲墜。
三哥君司澈趕緊過去一把將君棠月公主抱起來,臉上怒氣未消:“秦音走就走,等她意識到外面難混,總會回來求我們的。”
“先給棠棠看傷要緊!”
君母點頭,面色復雜難看:“我怎么就生了個窮酸命的女兒,將她接回家享福都享不來。”
“既然這么不樂意做君家小姐,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了!!”
君父贊同地摟住君母的肩膀安撫:“好了,棠棠最重要。”
一行人簇擁著君棠月去上藥。
剛出門就見君司鈺還像個木頭人似的杵在樓梯口,望著大門口。
君棠月嬌弱地咬咬唇,眉梢輕蹙道:“五哥,你是想去找姐姐嗎?”
“可惜姐姐現在正生我們的氣,等我腳好了,我就立馬去找她給她道歉,一定能將姐姐請回來的。”
君司鈺見君棠月乖巧又柔弱,帶傷還識大體為一家人考慮的模樣,終究心頭一軟。
少年眉梢未解,嘴上不饒人道:“誰想去找她了。”
“我才不會去找她,她自己沒有腿走回來嗎?”
秦音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家的!
君司鈺蹙眉告訴自己,然后將剛才的事拋之腦后。
君棠月有心臟病,雖只是崴腳,但家庭醫生還是小心翼翼地在全家人的注視下為她全身檢查。
包扎好腳踝后,已經夕陽將落了。
待眾人散去,她一瘸一拐去探視了林媽。
哀嚎著趴在床上的林媽關切地拉住她的手,老眼含淚:“棠棠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秦音來君家已經分走了本該屬于你的所有一半,只有趕走她,您才能得到老爺夫人和少爺們百分百的寵愛啊!”
君棠月似乎被她的言論嚇到,顫抖著手捂住唇,濕漉漉的眼顫了顫:
“林媽,姐姐是我的親人,那一半是她應得的......我沒關系的,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我怎么都好。”
病弱少女眼底難掩落寞。
林媽眼神一冷,埋怨出聲:“棠棠小姐,你越逆來順受,秦音越要爬你頭上去!”
好在,秦音已經暫時被趕走了。
林媽后背纏成木乃伊,一把老骨頭倒真的差點被折騰散了。
君棠月蹙眉嗔怪,佯怒道:“林媽,你以后不許再說這種話!”
林媽失望嘆氣,一雙渾濁的瞳仁閃過一絲毒辣。
既然主人家軟弱無能,那么有些腌臜事總得有人去做!
——
離開君家后,秦音讓周訴載著行李先回墨園。
而她獨自來到了一處私人療養院。
正值深秋,處處孤寒。
秦音裹緊了衣領,繞過曲折的回廊,步伐小心翼翼地來到一間病房外。
病房內很空,除了儀器就是一張病床,病床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
只見他白皙得過分的肌膚在墨發的映襯下似無血色,棱角分明的臉龐,冷峻如不聞人間煙火。
男人唇色很淺,氣息漸弱,陽光透過窗帷撒在他纖薄晶瑩的脖頸處。
寬大的病號服空蕩蕩的,讓他更添單薄,好似被風一吹就會散去的虛無。
秦音站在門口透過透明窗戶望進去,卻不敢再往前一步。
“小姑娘,你找秦謨?”
“他植物人四年了,已經很久沒陌生人來看過他了,你就是秦音吧?”
一個醫生站在她身后,儒雅斯文一笑,語氣溫和。
秦音轉頭,杏眸中透出驚訝與無措。
“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秦謨四年前剛送來時還有些意識,他告訴過我,他曾有過一個妹妹,一定會來看他的。”
“他等了十天,最終沒熬住,沉睡到現在......”
醫生的話,讓秦音的心瞬間揪成一團。
秦謨,是她養父家的大哥。
前世,她3歲走丟,被8歲的秦謨撿回家。
家里雖不富裕,但秦家一家人卻把家里最好的一切都給自己。
秦音五歲被熊孩子攥了小麻花辮哭了,秦謨第二天就將那壞小孩剃了光頭,讓他繞幼兒園跑十圈。
自己卻被罰跪三晚。
秦音十歲喜歡上鋼琴,十五歲的秦謨便在各種魚龍混雜的網吧兼職打工,給人打游戲代練一點點攢錢。
在她十三歲生日時送了她一臺他認知內最貴的鋼琴。
他說,小音是我們家唯一的公主,就該得到最好的一切。
秦音十五歲夢想進入清北大學學金融,秦謨便許諾等她成年給她開個金融公司。
可她16歲離開秦家,秦謨終究沒能在她后來的生日,送上他想給她的禮物......
在君家她為至親當牛做馬。
可在秦家,他們也是將自己當公主寵著的。
她被接回君家后,君老夫人以膈應她曾認旁人做過父母為由,時常要求她去祠堂抄經,變相將她困在君家極少允許她出門。
久而久之,她與秦家也逐漸遠了聯系。
她回君家半年,總共也只再見過秦家人一次面,還是私下偷偷出去見的。
然而,秦謨在金融行業冒頭,風頭正盛時,卻突然出了意外,被告知會癱瘓終身,甚至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養父一家走投無路來找她。
卻被林媽誤以為他們是來君家借錢的,狠狠將他們趕了出去,還故意騙他們等秦音忙完再出來見他們,讓他們在雨夜里淋了一宿......
秦音想偷偷翻墻溜出去,卻被君棠月發現。
少女眉梢半蹙,溫柔譴責道:“姐姐,要是讓爸媽知道你還跟那些鄉下粗人聯系,并且還想偷我們家的財產接濟他們,會不會認為你胳膊肘往外拐,養不熟?”
“姐姐,你別太糊涂呀......”
秦音皺眉,第一次反骨叢生,反手就將君棠月推進墻邊的臭水溝里,惡狠狠道:“君棠月,你放尊重點,他們不是鄉下粗人!”
“是養我長大的親人!”
她冷冷盯著君棠月從來孱弱溫柔的臉上因為被自己推入臭水溝而出現皸裂的痕跡。
緊接著君棠月便又盯著她,轉頭將額頭往石頭溝渠上狠狠一撞,輕笑:“姐姐,你出不去的......”
情況緊急,秦音不愿多糾纏。
轉身就要繼續翻墻,卻被君棠月事先就找好的保鏢抓個正著。
那一晚,她被家法伺候打了三十個棍仗。
然后被君母夏琳罰跪祠堂四天四夜。
但她還是忍著最后一口氣,虛弱地拿出回君家時秦父秦母給她的所有積蓄,讓張姨把錢送出去。
后來她再見到秦家人,大家對她的態度都十分抗拒嫌惡,將她視作白眼狼。
漸漸的,她便徹底與秦家斷了聯系。
對秦家的愧疚讓她這些年不敢去見他們,更不敢出現在他們面前。
可剛才跟張姨一起收拾行李時,她才知道,張姨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什么玩具,吃什么口味的街邊小零食......
而她這些小習慣,只有秦家人記得。
前世在她入獄五年時光里,原來一直是秦家人在默默陪伴、心疼自己。
秦音回神,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醫生,我哥還能醒來嗎?”
少女忍不住捂住心口,原來秦謨剛入院時還有意識。
所以秦家人來君家找自己,是想讓她去見見秦謨最后一面。
根本不是為了借錢!
可她卻從始至終沒有出現,只讓張姨塞去一把他們曾怕她回家受委屈,給她的安身錢。
這錢給的,仿佛在跟他們斷絕兩清一般。
醫生搖搖頭,打開門帶著秦音走進去,兩人站在病床前。
醫生嘆息:“已經四年了,很遺憾,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醒過來......”
秦音站在病床前,心情一瞬間跌落谷底。
“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終于物歸原主了。”
醫生打開一個暗柜,將一串鑰匙和一封信交給秦音,離開。
秦音打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個聯系方式和一個地址,以及一張提前寫好的生日賀卡:
“祝我家小音公主18歲生日快樂!
成人禮禮物,是YM金融有限公司。
——秦謨。”
秦音渾身僵硬,好似有一股電流瞬間貫徹全身。
原來,在她忽略多年的角落里,一直有人將她視作珍寶,努力為她鑄夢。
那么,她便更不能辜負秦謨的苦心。
不能讓公司繼續沉寂,更不能讓秦謨永遠躺在這里。
秦音注視著病床上削瘦蒼白的男人,眼神澄澈又堅定:“哥,小音長大了。”
“這次,該小音保護你了。”
重來一世,她必須變得更加強大。
守護她該守護的人。
愛她該愛的人!
離開前,秦音將自己最新研制的還沒來得及送給四哥君司謹的清神醒腦香放進抽屜。
然后去交代醫生偶爾為秦謨點上,提神寧心。
她行色匆匆,根本沒發現在她轉身離開的瞬間,病床上的秦謨修長削弱的指輕輕動了一下......
卻如幻象一般,轉瞬即逝。
墨園內。
周訴剛把秦音的行李安放進主臥,就被自家老板嚇得一激靈。
“她人呢?”
墨亦琛坐在輪椅上,眉目冷峭,面若羅剎,深邃墨黑的眸中隱隱不悅,周身寒焰懾人。
“誰讓你把她的東西放主臥的?”
周訴背脊一涼,趕忙道:“夫人說,她今晚要貼身為您針灸......”
“所以,睡一起,不!住一起方便點。”
周訴冷汗直冒,莫名有些心慌:救命!
難道您默許我跟著夫人回家,不就是變相給人家撐腰了嗎?
怎么,變臉比翻書還快。
墨亦琛聞言,涼薄的眸微瞇,半掀眼瞼,薄唇抿出一絲冷笑:“扔出去!”
“誰允許她跟我睡的?”
只是男人指尖敲擊輪椅扶手的動作卻頓了一瞬,腿上好似還殘存這少女輕觸的酥麻......
嘖,膽大包天的小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