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陶醉入眼的是一處干凈典雅的小院子。
花草蟲鳥,聲聲擾擾。
像極了陳阿婆的那座西郊小院,尤其是那座圍繞著有些文化傳承底蘊的兩層小樓房,安靜得讓人不忍心喚醒主人。
靠近門口的地方,有一架高高的葫蘆架,上面系著一串串鮮紅色的鈴鐺,風過時,全是清脆的叮咚聲。
陶醉覺得有些眼熟。
那些鈴鐺就跟陶醉當初裝飾在那些手札本子上的緞帶是同款的,只是被一比一復刻了好多個。
此時此刻,早上的太陽已經爬出了東方的云端。
陶醉眼看著第一抹金燦燦的顏色落灑在她的臉上。
很刺很足,令她忍不住瞇起了眼。
那種感覺,像極了此刻的自己,關心卻冒犯。
這個地址,是她從那封信的郵戳上找到的蛛絲馬跡,然后一點一點查詢,排除,最后鎖定。
她沒有問紀俞斐,沒有問陶藍,甚至沒有去灰天鵝會所去找楊興傲。
她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歇斯底里地想要從任何一個與駱北尋有關的人那里問出真相。
因為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陶醉想知道的早已不是他為什么要那么做。
她相信他,是為了守護,而不是為了逃避和放棄。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為了生下這個孩子所必須要面對的風險。
但她只想趁著自己還能走能動的時候,過來看一看。
吱嘎一聲,二樓的窗子開了。陶醉瞇著眼往上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結實的手臂。
熟悉的身影就好像是窗子里送出來的一副夏意盎然的畫。
周身輪廓鑲嵌著金色的邊緣,一只黑色的貓咪跳上他的肩,動作與它的主人一樣,隨意又慵懶。
陶醉看著駱北尋,所以他應該也看到她才對。
他們就這樣看著,看著,直到一抹笑容輕輕漾在了駱北尋的唇角上。
“你好,找誰?”
他一開口,陶醉的眼淚被瞬間沖下來了。
“你——”
“你找人么?”
駱北尋從陽臺上勾下來一串小魚干,黑貓兩眼發光,喵喵叫了兩聲。
“稍等下。”
關上窗,男人從二樓下來。
迎著朝陽的那一抹光色,身上那抹與溫柔無關的顏色,從此都給了眼底的陌生。
陶醉啞了啞嗓音,良久開口道:“我……”
他還在躲么?
男人的身影依舊挺拔,還好,沒有因為傷重而造成什么夸張的殘廢。
至少陶醉這一眼望過去,肩膀一樣高,兩腿一樣長。
他的頭發似乎剪短了好些,像是之前全部都被剃掉過了。
他不是一直都很在意形象么?
隱約之下,陶醉似乎還能看到他頭部側邊的疤痕。
他穿了一件黃白色的亞麻中式襯衣,隱隱約約能透出脊背上縱橫嶙峋的傷疤。
他遭遇了什么,他忘記了什么。他掙扎著從地獄爬出來,等待重逢的向陽之路,可最后——
她甚至都不配在他的記憶里留下一個名字么?
“駱北尋……”
陶醉雙手捧著小腹,輕輕往前后了兩步。
在他下樓開門的一瞬間,連醞釀情緒的間隙都沒有,陶醉的眼淚就從來沒有停止過。
“你……認識我么?”
駱北尋微微皺眉,上下打量著陶醉的體態。
在他空白的記憶里,一個挺著七八個月的孕婦,突然來到他療養的小島上,一進門就哭成淚人的模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抱歉,我這段時間沒有辦法接案子。你是朋友介紹來的?”
駱北尋把肩膀上的黑貓誘下地,撒了一把小魚干。
“或者,你先進來坐坐,我可以介紹我以前的朋友幫你——”
陶醉沒說話,只是目光所及一片身影投射下來。
他的胸膛還是那么堅實有力,脖頸下面的紗布還沒有完全拆,這一陣厚重的藥味卻也抵擋不住她最熟悉的癮。
他的傷口很難愈合,從她認識他的時候就是如此。
那一層層紗布包裹下的傷口,將他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得淋淋盡致,卻也把烙印永恒深刻地映在了陶醉的心里。
他是那么都不記得了,卻依然記得自己是個律師。
可他們之間的官司,終其一生,如何還能打得完?
陶醉游了游眼神,微笑搖頭:“哦,不要緊的,我……我只是隨便過來問問。”
“是要咨詢婚姻家務的案子么?”
駱北尋的目光始終沒能游移開陶醉的小腹。
“是,是啊。”
陶醉點點頭:“我……我愛人他,因為一些原因離開了我,但我……”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訴求是什么。
或只是想要看一眼,看他安好,那么他安好卻不能出現在她的歲月里的緣由,仿佛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沒事,駱律師你既然是在養病,那就好好養吧。祝你早日康復,我……我就先不打擾了。”
陶醉想,這樣或許應該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你能看著我,你能對我說話。你能讓我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你還活著,而我伸出手就能撫摸到你!
那么,她和孩子就不再是這世上最孤苦無依的一對母子。
而駱北尋,他生是她們家的男人,死是他們家里的死男人。
她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可以舉起雙臂,沿著那男人寬厚的肩膀,一路攀升到他的臉頰。撫摸他清淡淡的胡茬,溫柔低順的眉眼。就好像一場浩劫奪走了他所有的鋒芒和戾氣。
可是,他不記得了。
他再也不是她的駱北尋了。
一步一踉蹌地走出院子,陶醉只覺得身體的沉重在這一刻極速降低到冰點。
痛——
肚子好痛。
鮮紅的血漿在小島固有的潮濕的空氣里蔓延著,陶醉看著天空中一片漫幕的光斑——
是真的,還是在做夢?
門后的駱北尋慢慢蹲下身,雙手暴起的青筋死死抓著身后的門板。
以前陶醉就說過,他整張臉上最具氣質的就是他的眼睛,鷹隼一樣犀利,白狐一樣狡黠,溫柔只是掛件一樣的累贅。
可如今,他依然沒有力量能給到她真實的溫柔。
因為——
就在昨天上午,警署那邊帶來最新的消息,說何沁越獄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