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樹枝繁葉茂。
孫玉芬站在樹下,一水兒的水紅色的新衣,如同綻放的花朵,格外的顯眼。
過路的清河村村民,沒有不多看兩眼的。
她微微抬著下巴,水眸里有浮光,大眼睛撲閃撲閃著,手惴惴不安地捏著衣角。
看到她這幅模樣,三壯瞬間想到了那天晚上,父親給自己的描述場景。
果然,好看的女人是魔鬼。
葉三壯連連后退了幾步。
“三壯哥,你咋能跟我生分成這個樣子,我的心好痛。”
孫玉芬幽幽開口,聲音里滿是哀怨。
三壯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有些事情一旦放下了,當初所覺的美好,就會變得很惡心。
他扭過頭道:“有什么事情,我去找玉柱說吧。”
“三壯哥!”孫玉芬追上去,“你不是說拿我當妹妹嗎,我也一直拿你當哥哥,我有個事情想求你……”
葉三壯的內心瞬間變得極端警惕,離得孫玉芬遠遠的,“你不會又要跟我借糧食吧?上次借的啥時候還?”
孫玉芬臉色一僵,借糧食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這男人咋還記在心上,這也太斤斤計較了。
她努力平復情緒,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對三壯厭煩,“三壯哥,是這樣的,我家玉柱不是也想讀書嗎?但是我家太窮了,拿不出束脩費,三壯哥,你能不能借點銀子給我?你爹剛得了朝廷的賞賜,肯定不在乎這點,一點銀子就夠用。”
葉三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什么玩意?
銀子這東西是說借就借的?
你是我家什么人,敢開口借銀子?
你公公借我奶家的錢還沒還呢!
你一個新婦敢來借錢!?
三壯覺得自己真的變了。
以前孫玉芬找他借糧食的時候,他心疼得要命,擔心她餓肚子。
可現在,他只感覺孫玉芬比溫老太還可惡。
溫老太跟他們有點血緣關系,厚著臉皮搶銀子也有個由頭。
可孫玉芬,她憑啥一張口就想借走一兩銀子?
她知道一兩銀子有多難掙嗎?
昨天的銀子,堆得跟小山一樣,他都沒摸一下,爹爹就放起來了。
自己倒是有點私房錢,但是那是留著學武的,自己將來可是要當大將軍的,不好好學學武藝怎么成?
孫玉芬從來都是跟自己索取,就從未想過關心自己?
這樣的人,憑什么跟自己借錢?
“讀書的束脩費給只雞就夠了,要么給十幾個銅板,沒必要花一兩銀子,要是連十幾文都沒有,就別讀了。買筆,買紙都不便宜,別人能幫你們一時,幫不了一世。”
三壯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回到家,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葉琛。
葉琛忽然發現,一旦暖男覺醒,真的夠無情的啊。
當下忍不住夸贊道:“做得好,兒子!不過以后盡量不要單獨跟大姑娘,新媳婦說話,被人家看見了,難免說幾句閑話!人家閨女的清白無所謂,關鍵是你還單身呢。”
三壯抱怨道:“二哥這家伙,跑得太快了。”
二壯嘿嘿笑道:“我哪知道她是來借錢的,弟,二哥得說說你,她要借錢,你應該先答應,然后收點手續費,占了便宜再說。”
葉琛冷笑道:“占了便宜后呢?”
二壯不知道爹爹已經發怒,自鳴得意道:“你都占了便宜了,你怕啥?這就跟做了生意一樣,她付出了成本,沒有回報,她只會選擇繼續加倍付出,不然前面的努力不是白瞎了?”
“所以你一旦沾了光,好處就會源源不斷,今天摸摸小手,她心不甘,但還有所求,明日便是......嘿嘿。”
葉琛一頓問號臉,什么玩意?
這是自己的兒子?
葉琛一巴掌拍了過去,“再胡說八道,老子拍死你!這是正經人家說的話嗎?”
二壯被揍了之后,還有點不服氣,“爹,對待什么人,就該用什么辦法?誰讓他欺負老三的!我就是氣不過!”
“那也不成!”葉琛訓斥道,心想,這臭小子再不調教,就真的長歪了。
不過葉琛覺得最要緊的,不是兒子的教育問題,老二這小子滑的很,吃不著虧。
關鍵是,怎么提防村里的鄉親們。
肯定不止孫玉芬惦記家里的銀子,別人也惦記。
今天借一兩,明天借二兩,螞蟻多了咬死象。
葉琛富裕過,心里很清楚,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道理。
既然如此,他何不直接蓋個大瓦房?
雖說土坯房冬暖夏涼,但到底不如青瓦房結實干凈,他一個現代社會的人,更傾向于住磚瓦房子。
他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去了一趟村長家。
葉琛道明來意,村長開口說道:“你小子可真的擺起來了,竟然要蓋青瓦房?不過這青瓦房可不便宜,一塊磚要好幾文錢呢,你小子蓋的可不是房,是一座糧山。”
葉琛繼續問道:“叔,我如果蓋磚瓦房,而且一口氣蓋六間,算下來大概多少磚頭?”
“這東西可不好算,看你是里面夾不夾土,如果外面包一層磚的話,用不了多少,三四千塊可能就夠了,但是如果是純粹的磚瓦房,估計得兩萬多塊磚頭。”村長之前沒算過那么富裕的賬,如今這一核算,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不不不,兩萬多塊可不夠,你要六間房,還要打地基,起碼得三萬多塊,這還不算梁瓦,家具,你這算下來得二三百兩呢。”
“二三百兩,這擱在現代將近二十多萬?”葉琛心里盤算著。
只把房子蓋起來肯定不行,外面還有院墻呢,地面也不能太差勁,起碼要鋪設石磚,不然下雨天都是泥。
這么一合計,自己這五百兩銀子,都未必夠折騰的。
嗯,葉琛因為貧窮,忽然對磚瓦房沒有那么大的執念了。
于是乎,葉琛開口道:“還是蓋土坯房吧,不過屋子里的地面,我想鋪石板,到時候村長叔幫我問問,哪里有賣的。”
“行,秋收后我就給你去問問。”
村長抽了一口旱煙,看向遠處的稻田,嘴角露出微笑。
“明天就能收稻子了。”
“老大老二,召集全村人開會!”
暮色沉沉,清河村所有村民在大槐樹周邊聚集。
村長站在石頭上,牢記著葉琛的叮囑,看著下面的鄉親們,“在經過干旱和蝗災之后,我們終于迎來了豐收,明天正式收稻子,所有人必須記住一件事,留足稻樁,至少要八寸以上,到時候一把火燒燒莊稼地,把蟲卵殺死,不然明年蝗災可能會發生第三次。”
趙大雷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村長叔,燒田滅蟲卵我沒啥意見,但是留稻樁就不必了吧,稻樁留八寸,割稻子的時候手都沒地方放,本來一天能收半畝地,這么一來,怕是得一天半才能干完以前一天能做完的活兒。”
牛大海贊同:“留個三四寸就差不多了,照樣能燒起來,也不耽誤事兒。”
村長反正就覺得葉琛說得有道理,而且葉琛還把這事兒跟縣令大人也說了,縣令大人已經告知了各地方,也就是說,這個法子得到了縣令大人的認可,是可行的。
趙大雷和牛大海真是兩個挑事精。
村長沒好氣地說道:“地里的蟲卵長在你們自家的田里,燒不干凈那也是你們自個的事,我管不著,稻樁愛留多少留多少,我不會強制要求你們咋做!但,如果明年你們地里有蝗蟲,別指望大家伙幫忙滅蝗,就這樣,散會!”
村民都散開了。
趙大雷憤憤不平站在原地。
他家里婆娘和兒子閨女全都分出去單過了,他一個人收六七畝地的稻子,會把人給累死。
他本來不想低頭,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稻子爛在地里,不管了,先讓婆娘兒子回來,把地里的稻子收起來再說。
他正要去兒子家中,迎面就走來一個人,是潘寡婦。
自從這兩人的事情曝光之后,他們二人從未在青天白日碰面,怕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潘寡婦暗暗給了趙大雷一個眼神,示意去后面的樹林子,趙大雷不想去,潘寡婦的臉色就沉下來了,大步朝他走來。
他只好妥協地走到了樹林子里。
張寡婦看著他,撫著自己的小腹道:“大雷,我可能是有小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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