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然眉宇間透著一絲不耐煩,眉頭皺得很緊。
陳寡婦和陳沖又不是她的家人,到了京市她也沒打算請保姆,她帶他們去京市做什么?
他們要是在途中發生了什么事,還不是要她負責?
越是這么想,她眉頭越是皺得深。
陳寡婦看她這樣,就知道不可能了,但是她真希望沈秋然能夠帶兒子出去,她退一步哽咽地道:
“秋然,我不去京市了,我求求你,你幫我帶陳沖去吧,他的病只有你能治,他跟在你身邊,要是發病了,你能幫他治療,他留在村里,要是發病了,就只能去見他爹了。”
“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我真的沒辦法,我也很害怕,他爹當年也是很年輕就走的……”
“秋然,你不是說,京市那個院子很大,還鬧鬼嗎?鬧鬼的院子多住兩個人也沒事,不如就……?”
沈秋意抱著大丫走到沈秋然身邊,試探性地道。
這段時間,她跟陳寡婦母子倆相處,處出了感情。
沈秋意知道,沈秋然到了京市,肯定會有工作,要是陳寡婦和陳沖都去京市,那沈秋然工作時,有人陪她和大丫。
到時候她也會去找事情做,陳寡婦過去的話,可以幫她照顧大丫,做家務,做飯,就當是請陳寡婦當保姆。
陳沖這么年輕,在京市找些散工做,應該也能找口飯吃。
而且陳寡婦房屋全都倒塌了,在村里,他們也沒地兒住。
聽了沈秋意的話,沈秋然目光沉沉地看著沈秋意。
沈秋意被她看得心里發緊,就在她要開口,不帶就不帶時,沈秋然看向了陳沖。
陳沖微微低頭,他一直沒有說話。
只是在沈秋意走到沈秋然身邊時,他看了沈秋意一眼,那一眼,帶著不舍。
這個小伙子,喜歡沈秋意,就是不知道陳寡婦知不知道?
陳寡婦要是知道,會不會同意陳沖娶沈秋意?
沈秋然偏頭,目光平靜地看著沈秋意,“你愿意帶上他們?”
“我是愿意的,這樣到了京市,有熟悉的人幫我看大丫,我能放心去找事情做。”沈秋意聲音放得很低,她知道沈秋然因為趙麗梅去世,心情很不好,所以不敢大聲說出自己心里所想,怕沈秋然生氣。
沈秋意覺得,她已經把戶口遷到京市了,她應該能像京市本地人一樣,進工廠找一份工。
不能做正式工的話,她就做臨時工,這樣她就會工資拿,有工資,她就有能力把大丫撫養,就能讓大丫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
她到時候要是上班,陳寡婦還能幫她照看大丫。
沈秋然看著沈秋意,沈秋意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她看得出來,沈秋意是很愿意帶上陳寡婦和陳沖的。
“你愿意,就帶上他們吧。”沈秋然很隨意去道。
那座院子,她也是幫沈秋意買的,沈秋意要帶誰去住那就帶誰去住,她是沒意見的。
陳寡婦和陳沖聽到沈秋然松了口,臉上寫滿了喜悅。
陳寡婦感激萬分地看著沈秋然:“秋然,這輩子我都會為你和秋意做牛做馬的!”
沈秋然淡淡地挑了挑眉,“做牛做馬就免了,別反咬我一口就行。”
反咬一口?
陳寡婦一愣,她為什么要反咬她一口?陳寡婦想了片刻,才懂沈秋然的意思,她趕緊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我要是這么沒良心,就讓我兒子不得好死!”
這也算是她對沈秋然發的毒誓。
秋然這是寒了心,她幫張香梅兒子治病,張香梅反而在背后刺她一刀,換誰都寒心。
陳寡婦一定不會這么做的!
陳沖眉頭一跳,我的娘啊,真的是親娘啊。
“這種母債子還的游戲,一點都不好玩,出門在外,講些吉利的話。”沈秋然直接上了趙麗昆的車。
趙麗昆過來,幫他們把行李拿上去。
沈秋意和大丫上車后,陳寡婦和陳沖才上車。
趙麗昆啟動車子后,看了一眼陳寡婦和陳沖:“陳嫂子和陳沖還沒開身份證明和介紹信吧?”
陳寡婦從來沒出過遠門,不知道去京市還要開這種東西。
陳沖知道,但是他一時沒想起來,趙麗昆這一問,他才想起來。
他微微低頭,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會,有點無地自容。
趙麗昆一看他們的反應,就知道他們啥都沒辦好:“那就先到公社去開證明,寫介紹信,再到火車站。”
陳寡婦臉上滿是感激的笑。
趙麗昆是鎮上派出所的局長,有他出面開介紹信和身份證明,公社的同志速度都快了一倍。
進去沒五分鐘,他們就出來了。
從公社離開,趙麗昆直接帶他們到了縣城的客運站。
縣城有一個大巴客運站,有一個火車站。
火車要到晚上八點才從別的市區開到站點。
現在才是中午,沈秋然提出到大巴客運站坐大巴到市里。
縣城到市區的大巴,每天會有兩趟,一趟是在上午九點,一趟是在下午四點。
他們到縣城時,才是下午一點。
他們來到國營飯店吃飯。
吃完飯,也才是兩點十分,趙麗昆要回鎮上去了,他看著沈秋然道:“秋然妹子,你出過遠門,如何買票坐車,都懂了,那我就不逗留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沈秋然看著趙麗昆這張跟趙麗梅有幾分相似的臉,想著這次離別,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見面,她胸口一沉,“趙大哥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因為妹妹的去世,趙麗昆還沒能從悲痛中走出來,只是在外人面前,他強顏歡笑罷了,所以這些天吃不下睡不著,他整個人都瘦了,顯得臉頰骨突出,眼睛泛著黑眼圈。
他點點頭,從桌上拿起汽車鑰匙就要轉身離開。
沈秋然站起來,叫住他:“趙大哥,平時有時間,多去看麗梅姐的孩子,可以嗎?”
趙麗昆轉過身,眼眶微紅,深深地看著沈秋然,苦澀地開口:“我會的!這輩子,我就是不娶媳婦,我也要照顧他們!”
想到趙麗梅,提到那兩個一出生就沒了媽媽的孩子,沈秋然整個人就像泡在咸水里,全身都冒著酸澀的味道。
“以后賈大哥要是娶了新媳婦,不要讓新媳婦欺負他們。”沈秋然的尾音帶著一絲哽咽。
沈秋意和陳寡婦是當娘的,聽了這話,眼圈也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誰要是敢欺負我外甥,我當舅的第一個不會放過他!”趙麗昆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沈秋然留意到,他走出飯店后,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
***
四點鐘,他們坐上了開往市區的大巴。
陳寡婦之前坐過大巴和火車了,現在每次坐,不覺得有多新奇。
陳沖第一次坐,此時的他就像見新媳婦一樣,激動得心臟怦怦跳,臉龐都泛上了紅。
陳寡婦瞥了瞥他,跟沈秋意開玩笑,“這傻小子,坐個火車都害羞得像新婚新娘。”
沈秋意看向陳沖,陳沖剛好也看向她。
看到她往自己看來時,他是真的害羞,迅速把目光移開,耳子一下子紅了起來。
那靦腆害羞的樣子,讓沈秋意有點詫異,“坐車而已,不用緊張的,陳沖。”
陳沖搖頭:“我、我沒緊張……”
“說話都不利索了,還不緊張。”陳寡婦打趣。
陳寡婦上車前,在車站旁邊一家副食品店買了兩斤甜桔。
她見沈秋然上車就靠著椅背,眼睛緊閉,以為她是暈車。
她拿出一個甜桔遞給沈秋然,輕聲道:“秋然,你剝桔子皮聞聞,這樣就不會暈車。”
沈秋然不是暈車,只是心情莫名的沉重。
她想吃甜的,蛋糕,甜品,奶茶都行,但這些東西,她暫時吃不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陳寡婦遞過來的桔子,甜桔……也不知道甜不甜。
她拿過來,剝皮,吃了一塊桔子肉,很多汁,沒有一絲的酸味,清甜清甜的,很好吃。
她之前在京市的供銷社買過橘子吃,那應該是八月橘,酸中帶苦,很難吃,但那層皮聞著能讓人提神。
這個甜桔肉好吃,但是皮沒什么味道,捏爛放到鼻前也不覺得味道濃郁。
吃完一個甜桔,沈秋然繼續閉上眼睛睡覺。
她眉間透著一絲疲勞,狀態不好,陳寡婦和沈秋意相視一眼,她們知道沈秋然是在為趙麗梅的事難過,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趙麗梅送的自己車,一個星期前,沈秋然就帶到郵局寄去陸南承的部隊了。
沈秋然說,那是趙麗梅第一次送她的禮物,她要好好保管,寄到部隊,是最安全的做法。
沈秋然心情不好,陳寡婦和沈秋意也不好繼續聊天,怕吵到沈秋然,會讓沈秋然更加心煩。
大家都不說話后,大家都不由自主想到了趙麗梅。
陳寡婦見過趙麗梅幾次,真的是一個熱心腸,敢做敢當的人,年紀輕輕就丟下三個孩子走了,哪能叫人不傷心?
沈秋意跟趙麗梅說來話,吃過飯,趙麗梅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婦女,敢愛敢恨,明明半個月之前還在醫院一起說說笑笑,現在卻想見再出見不到了。
陳寡婦和沈秋意的臉色,也漸漸變得沉重。
笑能夠感染,悲傷也是……
***
周氏聽到沈秋然的房子在地震中沒有倒塌,她帶著三個兒子殺了過來。
來到沈秋然的家,迎接她的是大姑長跟劉嫂,劉大堂。
大隊長知道周氏是想過來霸占房子的后,沉著臉,兇巴巴地道:“秋然把這房子賣給我了,白紙黑字還按了手印,這房子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你們別想來打房子的主意!”
周氏不相信:“沈秋然不在這里住,沈秋意在啊,她干嘛把房子賣了?”
劉嫂看著周氏,諷刺道:“沈秋意跟沈秋然去京市了,她們還帶上陳寡婦母子,周氏,她們都帶上陳寡婦去京市享福了,沒帶上你,誰讓你來時作惡多端,不把她們當人看?當初你要是對她們好,今天你也能跟著我她們去享福。”
周氏一聽,受到嚴重打擊,她頓時尖叫一聲,大罵:“殺千刀的賠錢貨!我辛辛苦苦把她們喂養大,她們到大城市都不帶上我,竟然帶上一對不相干的母子!啊,她們什么時候去京市的?她們住在京市哪里?我要去扒了她們的皮!”
她的三個兒子臉色相當難看,目光陰陰沉沉的。
如果沈秋然和沈秋意在,他們一定會掐死她們,房子不給自家人住,竟然賣了出去!
大隊長一家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周氏,沈秋然和沈秋意是煮熟的紅薯嗎?能輕易就讓她扒皮?
“滾滾滾!”劉大堂拿著扁擔趕人:“再不走,我就打人了!以后再來我家吵吵吵,我就潑尿!”
最后,周氏母子四人,是被虎山村的人趕出去的,還警告他們,以后不準踏進虎山村,否則見到都打。
現在虎山村的村民對沈秋然的看法完全改變,改變看法之后,才看清楚,原來沈秋然過得那么不好,原來沈秋然總被周氏欺負。
看到村民已經開始護著沈秋然,李設感慨:果然是金子總會發光。
發光的金子誰會不愛?
沈秋然人不壞,擰得清,醫術好,有醫德,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李設輕輕嘆氣,希望雪蓮能做到這樣,用自己的真本事征服他人,用自己的本領換來他人對她的尊重。
希望她能一直熱愛醫術,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專注研究醫術跟藥品。
“陳寡婦和陳沖都能到京市,我們也能吧?”彭氏走進李設的看診室。
李設正在低頭想著李雪蓮的事,聽見彭氏的話,他抬起頭來皺眉看著周氏:“你都這把老骨頭了,去京市做什么?”
“雪蓮在京市,我去京市照顧她,她不是租了房子嗎?我去給她洗衣做飯。”
“你別還沒到京市就還半路散架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你就在家哪都不準去!”要去也是他去,去京市之前,他要找周啟明把這個婚離了。
這么一想,李設來到學校找到了周啟明。
周啟明聽李設要他去公社寫離婚書,冷諷:“爺爺當初不是說我好,讓雪蓮嫁給我嗎?現在雪蓮到了京市,跟領袖照過相,上過人民日報就不想要我這個知青老公了?爺爺,你們這樣做就不怕我把李雪蓮所做的事全說出去?”
李設皺眉:“雪蓮做過什么事?”
周啟明白了李設一眼,指向學校后邊那片樹林:“那天是她來學校找我,把我拉進那片樹林,跟我說,她治死了付亞晴,然后她脫光衣服撲向我,讓我要了她。”
“每次跟我同房,她都會叫著陸南承的名字,光這兩點,還不夠讓她名聲受損?”
“她能跟領袖拍照上了人民日報,真的是她的本事嗎?不會又是搶了誰的功勞吧?”
李設臉色變得很難看,“你也知道雪蓮喜歡南承,你這樣跟她耗著也不是個事,你以后遇到你喜歡的姑娘,也是要去寫離婚書才能娶她。”
周啟明冷哼:“你們都知道李雪蓮心里有人,還要我娶她?”
李設的臉一陣發熱:“那你要怎樣才肯跟雪蓮離婚?”
周啟明扯嘴冷笑:“我看到有些知青能返城了,你幫我返城,我就離婚。”
***
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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